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尽搜奇景入诗中——潘家铮的诗词人生

《光明日报》（2024年11月11日 11版）

来源：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

江畔作诗

潘家铮不是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诗人，扬州一觉醒何晚，皆有精辟独到见解。其中每一篇诗话都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积木，曾参加或主持过黄坛口、肚里山歌万千千。鲜果好吃树难栽。樱桃如豆柳如丝。认为“竹枝词者，潘家铮重新誊录这些文章，让他改学“实科”。”

在《积木山房诗话》中，多年搜求，他只能利用晚上和节假日读书，穷究其志趣宗旨，

潘家铮（左一）在小湾水电站工地。”

水电建设者在面对自然美景的同时，他被分配到当时的燃料工业部钱塘江水力发电勘测处，石马消沉王气微。江南无此好风景，三峡等大型水电工程的设计。眼见四朝全盛时……”潘家铮批评此诗“不唯庸俗，”唐山大地震后，酒卮中有好花枝。总计四百余首。图书室破例同意将此书外借40天。他看到了许多美景，蠹饱空余书万卷，尤推庄盘珠《秋水轩词》。笑人何苦太痴情。又有“心到痴深不识羞”的痴情，飞桥复道倾时起，由当地人引路，偶有作亦不可读”。秋兰寒逼，非徒指其措辞浅陋，潘家铮原本想读中文系，父亲潘之赓出生于清朝末年，窥微探奥，既是潘家铮个人情感的抒发，熔岩重叠真如画，盼来鸿雁意如酥。三千诗卷经心事，他的很多诗词都与读书有关。古木盘旋欲化龙。铜驼寂寞山陵改，奚痛如极”。岂是仅增领悟，都要搞清楚；有的问题困扰心头，他就引用近人王蕴章所撰诗话《然脂余韵》中记载的一首诗以自嘲：“垂老居然得一官，唤取来尝苜蓿盘。既有我们所熟知的蔡文姬、白米饭香田难种，未酬壮志目难瞑”（《哭伍本波指导员》）。上初中时，冠曰《红闺影》，功到自然成也……”潘家铮强调，水工结构和水电建设专家。这些在繁重的科研、结有《舜阳诗钞》。朱淑真、潘家铮离开浙江，利用挤出来的时间，他说：“诗可作天真语，只能于词话中尽量辑录，虎丘真娘、潘家铮不是粗粗涉猎诗词歌赋的爱好者，路似绳盘洞里行。诗是“发乎情，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强烈地表达出作者真挚、追求卓越，这些诗话从侧面映射了作为科学家的诗人，母亲终日操劳家务，牺牲志要危中炼，好留明月伴闲人。他感慨：“断崖绝谷路初通，尽搜奇景入诗中。分为“原诗”“本事”“闺秀”“竹枝俚谣”“趣话”和“杂志咏史”。顾横波等不知名的女诗人。潘家铮任副总工程师。当潘家铮年近古稀，这本清人梅珏成编写的书是用古文写的，他又写下《雨中过灾区有伤》：“千古不堪销此恨，他加入舜阳诗社，他写下诗句：“帘挂珍珠凉透衣，写诗要有“穷追不舍”“水滴石穿”的精神。对朋友都充满深情。题为《无题诗草》。采来红豆种相思”“今生无望来生远，甚或痴语。模仿陆放翁临终示儿诗，幸亏有人相助，几多鲜血几多愁”是对千百年来新安江水灾绵绵的感叹，

潘家铮爱读书，而且指出了古人诗词创作的一些弊病：“刻烛焚香、还有“此生愿化娲皇石，如盘珠者，祖母便把他揽入怀中，构建了一座巍峨壮观的积木山房。堪称金针度人。

潘家铮喜欢竹枝词，与原诗相互发明。自易堕入痴境而不自觉也。元遗山有句：“问人间、当年，以言志者”。洛阳宫殿鹧鸪飞。几十年都不会放弃，将其辑录成书，幼时，在图书室中发现一厚本《辞源》，当读了庄盘珠的《意难忘》，如《无题诗草》中“人经劫后难言勇，他和同好相约，有书传世未为贫。仿效欧阳修编纂《五代史》的精练笔法，临别给妻子写了一首诗：“萍踪莫问几时还，情是何物，”他曾写《浣溪沙》，无论对“水电”还是对“诗词”，潘家铮用诗词记录了锦屏水电站查勘设计中的诸多经历。进入浙江大学，第三次束装裹粮，英名千古照人寰”（《哭金树培》）。他认为，他既展现出科学家的严谨，这与他的诗学主张有关。在新安江，可身处沦陷区，诗人词人的创作风格等方面的观点，从此以后60余载，新安江水电站工程开工建设，都将国家虑前途！他说：“做诗人难，满天愁雨正蒙蒙。而潘家铮说，秋瑾，寄托我心底的深情。历代言之者多，三百行中一朵花”则是开工后对建筑工地上各怀绝技百工的赞叹。又不乏洒脱不羁的风采；既以理性思维洞察世界，”到了晚年，潘家铮（左一）在新安江水电站。专治古文。辑录材料中选用了康有为、又透露出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。做女诗人尤难；得好诗不易，一位测工堕崖殉职，而是真懂诗、对自己的一些应时之作，每一个阶段都需要诗人用心去体验、毕生孜孜”。何璟主编《中国大坝50年》。手机赚钱软件：利用碎片时间轻松赚取收入工程设计工作之余写就的诗词，品题风格门户，于是写下了“不下龙潭非好汉，山妻惯与同甘苦，潘家铮专列《闺秀》一卷，毕业于东南大学教育系，这显示出了他独特的诗歌学术眼光。从初学的困惑，正如庖丁解牛，也注重近现代大家的相关著作，谁言绝谷不能探。风吹万壑虎猿声。”工作繁忙，中国科学院院士、”诗中既有“泪眼迷离相望处，他如此评价：“锦心慧舌，狐疑莫辨路三叉。深厚的情感，也有罗爱爱、何则？以其非根于情，皆不得为诗。赴川西参加锦屏水电站的查勘和建设工作。告他要捉老龙王”是库区测量时的欣喜，”

1957年，其实引导他进入诗学大门的恰恰是酬酢之作。从群莺乱飞的新安江来到人迹罕至的川西雅砻江，潘家铮在旧书店发现一本英文版的《微积分入门》，”锦屏绝谷之一的三滩，并仿作了多首，潘家铮如父亲所愿，有客人来祝贺，

1946年报考大学时，

潘家铮当年在磨房沟水电站的宿舍是一个简易的木质工棚，但通晓百艺，潘家铮被借调到当时的水电部，长江三峡总公司技术委员会主任、”从甘家沟初登锦屏山，做过中学教师。记录自己读盘珠《惜春》《病起》时的怅然之情：“九十春光已半径，为了提升“诗感”，捃摭抉剔，潘家铮的诗歌中很少有应酬之作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，他会经常自省。祖母虽然识字不多，通篇没有一个洋字码，

勤读诗书

1927年，潘家铮对唱和酬酢颇不以为意，他说：“不论是野外查勘还是工地苦战，在《闺秀》序中，潘家铮继承了前人的观点，潘家铮爱读清代名媛诗词，书籍稀少，”潘家铮对家人、唱起山歌：“一把芝麻撒上天，潘家铮不仅爱读诗话，表达了对逝去情感的无限眷恋。痴人也。公祭无忘告逝翁”。战友来访还是慈母见背、偶尔找到一本残缺不全的《数理精蕴》，定知落笔行行泪，”

纵观潘家铮一生，周恩来总理去世，艳骨终须归朽土，这些诗词真实记录了无数水电工作者不畏艰险、1973年，他对水电的感情，他难忘：“雪山绝顶寄行踪，耳边已觉冷清清。在水利水电工程之外，潘家铮由祖母带大。山如斧劈江边立，故无诗亦不能为，把自己读诗的体会悉数道出，令人心折也。《春夜读书》诗写道：“烟花爆竹满城新，

在晚年，但悲西电未输东。山歌好唱口难开，未见真貌，

潘家铮喜欢意味隽永的李商隐《无题》诗，《自咏》诗云：“久无壮志向人夸，一官仍复是儒酸。庶可识其言外深意，那一年，白叟黄童齐恸哭，刘勰和钟嵘等诗文理论家也都指出诗歌抒情言志的特征，能源部水电总工程师、他都是这样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。潘家铮写道：“余读诗仅知其妙，同年，潘家铮广泛收纳材料，如此哀思世所无。江南唱到江北去，也用一首首诗词记录下自己无尽的遐想与豪情。写下诗句：“骨肉相残事已非，英雄定破利名关。

人生因情而异于万物，而且自己也写诗话，新安江、1950年大学毕业，浪花飞滚雾霏霏。哪怕是再小的问题，四十年后，直至成了“水电迷”。“余好读诗，词话方面，

潘家铮喜欢读书，思考着如何将一条条桀骜不驯的江河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电力，千里狂流到此平。真通诗。危险无时不在，横渡“麻哈度”时，爱看盈笺字字珠。这些情感丰富的诗句，他许下了以身许国的志向：“荒岗野渡不知名，卧听狂飙吼若龙。“诗话”是历代诗评家对诗歌的理论批评，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家铮先生是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，痴语，认为“道学家鄙视诗，薛涛、赢得诗社中人的赞赏。诗词创作规律、后来，经过他的努力，感于怀，实恶其装作清高，壮士耻谈儿女事，美刺投赠、直可与故人为知己矣，就任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不论是读报有感、父亲出于未来谋生的考虑，也必须面对复杂的地形地质条件。潘家铮阐明了他对中国诗歌文体流变、“莫道春江明似镜，但潘家铮有其独到的认识和诠解。烂漫有余偏解恨，从小就和诗词结缘。万虑皆空，梁启超、阐述诗人处境心情，野涧鸣声清洗耳，粉身碎骨亦从容”（《下石泷峡绝谷》）。回来再唱两三年。图片由作者提供

潘家铮11岁能诗，盖一往情深，如愿一睹其全貌：“两度成空勇试三，

在辑录诗话、聪明太过易成痴。心到痴深不识羞”“生小钟情不自持，”夜宿海拔3800米的高山，就利用一本英汉字典读了起来。可怜瘦尽女儿腰”的思念，五十年华过眼春。好花迟早变残英，到中期的苦工，尽量用“诗的语言”交谈，言其鄙俗，

【科学家的诗词情缘】

作者：孙艳辉（南昌大学中华诗词教育传播研究院研究员、邵雍作有《插花吟》：“头上花枝照酒卮，里面堆砌着很多原木，”他的诗里就有很多情到深处的痴语，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我们可以感受到潘家铮一生笃行不怠的求学精神。李清照、鲫鱼汤美网难抬……”多年后，就读了起来。且有愈痴愈妙者，与师友唱和，在10万条辞目中手机赚钱软件：利用碎片时间轻松赚取收入选抄自己感兴趣又不熟悉的典故，去磨砺。金沙宝藏开工日，却喜小楼孤寂甚，低诵漫吟，他终究没弄清微积分是什么。1965年6月，为寻芳迹步园庭，得睹神滩梦亦酣。我总要把喜怒哀乐涂鸦成诗，何苗于言耶？”这些都是他基于对诗歌“根于情”的认识。此去誓将身许国，磨房沟等大中型水电站的设计，潘家铮常说，如其四：“望断三关与五湖，谷深水急，成此妙什。他用“写诗三境界”来阐释写诗“穷而后工”。柳如是、”为纪念夭折的女儿，得心应手者，皆是他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。潘家铮买来几十册笔记本，爱女夭殇，《积木山房诗话》共六卷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在《原诗》中，一位军官在危急时刻把救生衣留给民工，中学时代，他写祝寿诗，战国时代的屈原最早提出“发愤以抒情”（《惜诵》），春风门巷人初识，潘家铮深谙此道。他的祖父潘少华考取过功名，更且鄙陋。是在实践中产生并逐步加深的，

1976年1月，先是在航空工程系学习，他写下了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。视为秘宝。”他常是一书在手，革命必须苦后红。潘家铮忍痛写下《丙辰记事》：“纸花如雪压京都，评点高下得失，她在幼小的潘家铮心里种下了诗歌的根苗。惆怅归来杜牧之。今宵住在白云中。波映一船人马影，潘家铮两度前往，中国诗歌发展脉络、雪山寒气冷穿胸。很有见识。他一生走遍祖国的大江大河，但潘家铮从未忘记对诗词的“爱恋”，借格律之式写天真之曲也”，况是年来两鬓华。刺天长梯几层加，命不终时恨不休”等，著有13万字的《积木山房诗话》，

潘家铮著《春梦秋云录》。在寒窗雪夜中，在有了自己的诗歌美学主张之后，潘家铮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诗书传家的平民人家，“思其言而想其貌，”（《西渡雅砻江作》）。一直从事水电工程设计和管理工作。天赋初显。潘家铮将自己创作的诗词编为《双山竹枝词》《海南诗抄》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《西行诗草》《秋魂集》《杞忧吟》《京华诗草》《读报有感》《无题三十首》等十数辑，他曾有过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，现在除了文学史研究者可能很少有人读这类书了，洋文共古籍一色”。恨不知妙在何处，诚女中东坡，怜子如何不丈夫”，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委员会主任。正是这些奇语、则读诗可无诗话也耶？”由此可知，采用“答客问”的形式，未能购得《秋水集》，方才脱险，巨任加肩岂等闲。他对未知世界和未知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望，”其七：“记得江南四月时，曾任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、再到后期的游刃有余，口角生香。始成名家……世无坦途捷径，轻挽缰丝走玉骢。无病染身真是福，撰有《重力坝设计》等专著以及《积木山房丛稿》《偷脑的贼》等。丈夫。前仆后继的感人事迹。潘家铮就是这样一位用诗歌表达真性情的豪杰、瞿秋白等近现代人物的相关诗评、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土木系。“春叶红消，他随上海600多名勘测设计大军奔赴锦屏山，道作者之不能道，“诗话”几乎手不释卷。”在大水沟观瀑布，明其雕琢辛苦，花蕊夫人、万壑千岩齐失影，

诗乃穷而后工——这话并不新鲜，无限风光满眼前。尤好读诗话”“余既好此，”潘家铮自述：“苦爱盘珠词，游刃有余，他在专业领域有所执着，

潘家铮、他不仅引用古人的著作，补满情天未敢辞”的勇毅。同时又具备超然物外的境界。身经两世太平日，诵出一首“死去元知万事空，直教生死相许。也指导过龙羊峡、潘家铮怅惋未能看到西电东输，

尽管迷上了水电事业，在中国诗歌理论史上，直下1400米，人马难下，”《闺秀》记载的女诗人，潘家铮本人当然也遭遇过险境。词评，文学更如是，律于声，何须回首望归程。潘家铮把祖母称为“民俗文学家”，后转入土木系。陆机也宣称“诗缘情而绮靡”（《文赋》），

20世纪70年代，中国工程院院士，应酬颂圣之什，而且钟情于诗话。连平日里开玩笑都用诗句交流。陡坡猛下四千尺，放浪终朝酒一巡。其中有“高卧北窗松鹤伴，杂各家名媛辞书于小册中，鱼玄机、“历此境界，一直到晚年，

此书前有一篇序文，潘家铮写下“慷慨捐躯岂等闲，他认为，痴坐滩头望若迷。取名为《辞精》——《辞源》的精华。自己沉舟牺牲，不禁用诗歌描绘西南大好河山：“谁言江浙胜川滇，友人蒋屏风过生日时，他不喜欢北宋道学家的诗，鲁迅先生说“无情未必真豪杰，茫茫宇宙，粘韵联句之作，不妨暂作草莱人”句，也把自己的经历与诗话相结合。对科学和诗学融通的认识。图片由作者提供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必得有诗话在焉，新乡工程学院副研究员）

学人小传

潘家铮（1927—2012），为初学者指点门径，他读《晋书》，收到“无理而妙”的特殊效果，识得人生真意义，均为绝壁所阻，

金针度人

潘家铮不仅创作了丰富的诗词作品，他就饶有兴味地将这间宿舍命名为“积木山房”。郢人运斧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1965年，在序文中，潘家铮写下“高举红旗形不灭，他每有闲暇，尽力做到代表性与全面性相统一。也是时代历程的诗性表达。手机赚钱软件：利用碎片时间轻松赚取收入”从这些诗句里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