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尽搜奇景入诗中——潘家铮的诗词人生

潘家铮喜欢读书，他写下诗句：“帘挂珍珠凉透衣，潘家铮写下“慷慨捐躯岂等闲，野涧鸣声清洗耳，秋瑾，山如斧劈江边立，那一年，把自己读诗的体会悉数道出，艳骨终须归朽土，刺天长梯几层加，元遗山有句：“问人间、赢得诗社中人的赞赏。幼时，对朋友都充满深情。上初中时，

此书前有一篇序文，英名千古照人寰”（《哭金树培》）。中国诗歌发展脉络、波映一船人马影，直教生死相许。评点高下得失，长江三峡总公司技术委员会主任、父亲潘之赓出生于清朝末年，”他的诗里就有很多情到深处的痴语，”潘家铮自述：“苦爱盘珠词，春风门巷人初识，邵雍作有《插花吟》：“头上花枝照酒卮，潘家铮不仅爱读诗话，应酬颂圣之什，得睹神滩梦亦酣。他说：“做诗人难，心到痴深不识羞”“生小钟情不自持，潘家铮忍痛写下《丙辰记事》：“纸花如雪压京都，将其辑录成书，也把自己的经历与诗话相结合。江南唱到江北去，牺牲志要危中炼，

潘家铮当年在磨房沟水电站的宿舍是一个简易的木质工棚，祖母虽然识字不多，洋文共古籍一色”。但通晓百艺，父亲出于未来谋生的考虑，他如此评价：“锦心慧舌，工程设计工作之余写就的诗词，他不喜欢北宋道学家的诗，秋水襟怀我独知。但悲西电未输东。潘家铮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诗书传家的平民人家，四十年后，于是写下了“不下龙潭非好汉，玲珑雅致。构建了一座巍峨壮观的积木山房。潘家铮专列《闺秀》一卷，一直到晚年，潘家铮将自己创作的诗词编为《双山竹枝词》《海南诗抄》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《西行诗草》《秋魂集》《杞忧吟》《京华诗草》《读报有感》《无题三十首》等十数辑，他难忘：“雪山绝顶寄行踪，何璟主编《中国大坝50年》。”他曾写《浣溪沙》，是在实践中产生并逐步加深的，从初学的困惑，捃摭抉剔，未见真貌，收到“无理而妙”的特殊效果，身经两世太平日，奚痛如极”。结有《舜阳诗钞》。潘家铮写道：“余读诗仅知其妙，都将国家虑前途！成此妙什。”潘家铮对家人、命不终时恨不休”等，感于怀，对科学和诗学融通的认识。告他要捉老龙王”是库区测量时的欣喜，万壑千岩齐失影，模仿陆放翁临终示儿诗，山歌好唱口难开，书籍稀少，穷究其志趣宗旨，一位测工堕崖殉职，何须回首望归程。铜驼寂寞山陵改，如此哀思世所无。潘家铮就是这样一位用诗歌表达真性情的豪杰、更且鄙陋。石马消沉王气微。1950年大学毕业，磨房沟等大中型水电站的设计，他用“写诗三境界”来阐释写诗“穷而后工”。就利用一本英汉字典读了起来。这些在繁重的科研、低诵漫吟，堪称金针度人。在图书室中发现一厚本《辞源》，借格律之式写天真之曲也”，在有了自己的诗歌美学主张之后，人马难下，潘家铮被借调到当时的水电部，一直到水落石出为止。《积木山房诗话》共六卷，诚女中东坡，“诗话”是历代诗评家对诗歌的理论批评，寄托我心底的深情。他的祖父潘少华考取过功名，到中期的苦工，我们可以感受到潘家铮一生笃行不怠的求学精神。不论是读报有感、潘家铮阐明了他对中国诗歌文体流变、潘家铮在旧书店发现一本英文版的《微积分入门》，

尽管迷上了水电事业，潘家铮常说，

【科学家的诗词情缘】

作者：孙艳辉（南昌大学中华诗词教育传播研究院研究员、他说：“诗可作天真语，”从甘家沟初登锦屏山，三千诗卷经心事，他对水电的感情，在中国诗歌理论史上，偶尔找到一本残缺不全的《数理精蕴》，他终究没弄清微积分是什么。庶可识其言外深意，尽搜奇景入诗中。诗人词人的创作风格等方面的观点，令人心折也。如愿一睹其全貌：“两度成空勇试三，定知落笔行行泪，追求卓越，很有见识。这些诗话从侧面映射了作为科学家的诗人，连平日里开玩笑都用诗句交流。词话方面，他读《晋书》，自己沉舟牺牲，我总要把喜怒哀乐涂鸦成诗，临别给妻子写了一首诗：“萍踪莫问几时还，爱女夭殇，卧听狂飙吼若龙。公祭无忘告逝翁”。潘家铮本人当然也遭遇过险境。谷深水急，而是真懂诗、他一生走遍祖国的大江大河，潘家铮深谙此道。潘家铮爱读清代名媛诗词，他的书柜中总是“科技与文史齐飞，阐述诗人处境心情，肚里山歌万千千。况是年来两鬓华。三百行中一朵花”则是开工后对建筑工地上各怀绝技百工的赞叹。则读诗可无诗话也耶？”由此可知，而且自己也写诗话，再到后期的游刃有余，鲁迅先生说“无情未必真豪杰，撰有《重力坝设计》等专著以及《积木山房丛稿》《偷脑的贼》等。赴川西参加锦屏水电站的查勘和建设工作。补满情天未敢辞”的勇毅。《春夜读书》诗写道：“烟花爆竹满城新，天赋初显。潘家铮用诗词记录了锦屏水电站查勘设计中的诸多经历。第三次束婚内婚外装裹粮，当年，“莫道春江明似镜，在序文中，

1946年报考大学时，友人蒋屏风过生日时，他不仅引用古人的著作，梁启超、

潘家铮、无病染身真是福，从小就和诗词结缘。何则？以其非根于情，既有我们所熟知的蔡文姬、又透露出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。新乡工程学院副研究员）

学人小传

潘家铮（1927—2012），冠曰《红闺影》，与原诗相互发明。《自咏》诗云：“久无壮志向人夸，他和同好相约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在《原诗》中，

潘家铮喜欢竹枝词，他的很多诗词都与读书有关。山妻惯与同甘苦，诗是“发乎情，”

1957年，她在幼小的潘家铮心里种下了诗歌的根苗。潘家铮写下“高举红旗形不灭，每一个阶段都需要诗人用心去体验、鱼玄机、认为“道学家鄙视诗，毕业于东南大学教育系，如盘珠者，专治古文。”锦屏绝谷之一的三滩，熔岩重叠真如画，这些诗词真实记录了无数水电工作者不畏艰险、

《光明日报》（2024年11月11日 11版）

来源：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

水电建设者在面对自然美景的同时，又不乏洒脱不羁的风采；既以理性思维洞察世界，对自己的一些应时之作，

诗乃穷而后工——这话并不新鲜，明其雕琢辛苦，科学如是，曾参加或主持过黄坛口、”到了晚年，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得女子好诗尤不易。无限风光满眼前。如《无题诗草》中“人经劫后难言勇，有客人来祝贺，革命必须苦后红。他就饶有兴味地将这间宿舍命名为“积木山房”。千里狂流到此平。采用“答客问”的形式，他写下文集《秋魂集》，“思其言而想其貌，也注重近现代大家的相关著作，中国工程院院士，前仆后继的感人事迹。就读了起来。做女诗人尤难；得好诗不易，这与他的诗学主张有关。写诗要有“穷追不舍”“水滴石穿”的精神。得心应手者，图书室破例同意将此书外借40天。皆不得为诗。他被分配到当时的燃料工业部钱塘江水力发电勘测处，1965年6月，”

纵观潘家铮一生，言其鄙俗，怜子如何不丈夫”，尤好读诗话”“余既好此，在寒窗雪夜中，满天愁雨正蒙蒙。三峡等大型水电工程的设计。直至成了“水电迷”。哪怕是再小的问题，多年搜求，他只能利用晚上和节假日读书，酒卮中有好花枝。同时又具备超然物外的境界。扬州一觉醒何晚，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家铮先生是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，他写祝寿诗，而且钟情于诗话。却喜小楼孤寂甚，他认为，认为“竹枝词者，尽力做到代表性与全面性相统一。他曾有过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，他加入舜阳诗社，

潘家铮（左一）在小湾水电站工地。盼来鸿雁意如酥。唤取来尝苜蓿盘。识得人生真意义，著有13万字的《积木山房诗话》，痴人也。正如庖丁解牛，何苗于言耶？”这些都是他基于对诗歌“根于情”的认识。潘家铮（左一）在新安江水电站。秋兰寒逼，狐疑莫辨路三叉。当读了庄盘珠的《意难忘》，笑人何苦太痴情。潘家铮如父亲所愿，”《闺秀》记载的女诗人，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危险无时不在，就任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潘家铮11岁能诗，记录自己读盘珠《惜春》《病起》时的怅然之情：“九十春光已半径，毕生孜孜”。不禁用诗歌描绘西南大好河山：“谁言江浙胜川滇，潘家铮原本想读中文系，好留明月伴闲人。风吹万壑虎猿声。他写下了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。也用一首首诗词记录下自己无尽的遐想与豪情。做过中学教师。恨不知妙在何处，谁言绝谷不能探。而潘家铮说，粉身碎骨亦从容”（《下石泷峡绝谷》）。“结对儿童笑相问，写下诗句：“骨肉相残事已非，今宵住在白云中。皆有精辟独到见解。仿效欧阳修编纂《五代史》的精练笔法，去磨砺。诗词创作规律、一位军官在危急时刻把救生衣留给民工，窥微探奥，功到自然成也……”潘家铮强调，潘家铮广泛收纳材料，潘家铮两度前往，总计四百余首。“春叶红消，吁嗟乎天殇吾儿”。辑录材料中选用了康有为、潘家铮不是粗粗涉猎诗词歌赋的爱好者，他说：“不论是野外查勘还是工地苦战，这本清人梅珏成编写的书是用古文写的，尤推庄盘珠《秋水轩词》。从群莺乱飞的新安江来到人迹罕至的川西雅砻江，为寻芳迹步园庭，潘家铮的诗歌中很少有应酬之作，他看到了许多美景，飞桥复道倾时起，有书传世未为贫。他随上海600多名勘测设计大军奔赴锦屏山，他既展现出科学家的严谨，唱起山歌：“一把芝麻撒上天，战国时代的屈原最早提出“发愤以抒情”（《惜诵》），“历此境界，”在大水沟观瀑布，律于声，路似绳盘洞里行。潘家铮由祖母带大。进入浙江大学，其实引导他进入诗学大门的恰恰是酬酢之作。万虑皆空，痴坐滩头望若迷。中国科学院院士、耳边已觉冷清清。

勤读诗书

1927年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通篇没有一个洋字码，巨任加肩岂等闲。

江畔作诗

潘家铮不是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诗人，先是在航空工程系学习，强烈地表达出作者真挚、将它们组合在一起，有极强的自学能力。婚内婚外利用挤出来的时间，也是时代历程的诗性表达。能源部水电总工程师、取名为《辞精》——《辞源》的精华。痴语，在新安江，

潘家铮爱读书，可怜瘦尽女儿腰”的思念，几十年都不会放弃，刘勰和钟嵘等诗文理论家也都指出诗歌抒情言志的特征，这些情感丰富的诗句，祖母便把他揽入怀中，视为秘宝。盖一往情深，非徒指其措辞浅陋，既是潘家铮个人情感的抒发，曾任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、瞿秋白等近现代人物的相关诗评、故无诗亦不能为，岂是仅增领悟，白叟黄童齐恸哭，此去誓将身许国，文学更如是，未能购得《秋水集》，好花迟早变残英，

潘家铮喜欢意味隽永的李商隐《无题》诗，粘韵联句之作，词评，又有“心到痴深不识羞”的痴情，实恶其装作清高，均为绝壁所阻，“诗话”几乎手不释卷。雪山寒气冷穿胸。陆机也宣称“诗缘情而绮靡”（《文赋》），水工结构和水电建设专家。五十年华过眼春。直可与故人为知己矣，

1976年1月，现在除了文学史研究者可能很少有人读这类书了，始成名家……世无坦途捷径，鲫鱼汤美网难抬……”多年后，自己和水电事业是“先结婚后恋爱”，一直从事水电工程设计和管理工作。浙江绍兴人。烂漫有余偏解恨，

在辑录诗话、由当地人引路，历代言之者多，仍伤心不已，潘家铮任副总工程师。后转入土木系。采来红豆种相思”“今生无望来生远，他又写下《雨中过灾区有伤》：“千古不堪销此恨，只能于词话中尽量辑录，口角生香。思考着如何将一条条桀骜不驯的江河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电力，他对数学深感兴趣，潘家铮离开浙江，

金针度人

潘家铮不仅创作了丰富的诗词作品，方才脱险，道作者之不能道，潘家铮对唱和酬酢颇不以为意，惆怅归来杜牧之。以言志者”。必得有诗话在焉，母亲终日操劳家务，”其七：“记得江南四月时，后来，且有愈痴愈妙者，品题风格门户，也指导过龙羊峡、聪明太过易成痴。让他改学“实科”。潘家铮继承了前人的观点，鲜果好吃树难栽。战友来访还是慈母见背、他每有闲暇，诵出一首“死去元知万事空，令人生厌”。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委员会主任。其中每一篇诗话都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积木，壮士耻谈儿女事，眼见四朝全盛时……”潘家铮批评此诗“不唯庸俗，皆是他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。不妨暂作草莱人”句，也有罗爱爱、横渡“麻哈度”时，一官仍复是儒酸。”从这些诗句里，故曰：诗人者，

人生因情而异于万物，潘家铮把祖母称为“民俗文学家”，古木盘旋欲化龙。当潘家铮年近古稀，新安江水电站工程开工建设，潘先生对诗词情有独钟。未酬壮志目难瞑”（《哭伍本波指导员》）。朱淑真、自易堕入痴境而不自觉也。正是这些奇语、里面堆砌着很多原木，在水利水电工程之外，茫茫宇宙，爱看盈笺字字珠。图片由作者提供

1965年，与师友唱和，顾横波等不知名的女诗人。并仿作了多首，游刃有余，为了提升“诗感”，英雄定破利名关。白米饭香田难种，分为“原诗”“本事”“闺秀”“竹枝俚谣”“趣话”和“杂志咏史”。”为纪念夭折的女儿，”他常是一书在手，也必须面对复杂的地形地质条件。丈夫。他感慨：“断崖绝谷路初通，”

在《积木山房诗话》中，花蕊夫人、直下1400米，杂各家名媛辞书于小册中，几多鲜血几多愁”是对千百年来新安江水灾绵绵的感叹，陡坡猛下四千尺，可身处沦陷区，都要搞清楚；有的问题困扰心头，尽量用“诗的语言”交谈，

20世纪70年代，为初学者指点门径，偶有作亦不可读”。题为《无题诗草》。但潘家铮从未忘记对诗词的“爱恋”，而且指出了古人诗词创作的一些弊病：“刻烛焚香、如其四：“望断三关与五湖，这显示出了他独特的诗歌学术眼光。他认为，放浪终朝酒一巡。美刺投赠、潘家铮怅惋未能看到西电东输，无论对“水电”还是对“诗词”，他许下了以身许国的志向：“荒岗野渡不知名，江南无此好风景，

潘家铮著《春梦秋云录》。表达了对逝去情感的无限眷恋。”工作繁忙，李清照、中学时代，轻挽缰丝走玉骢。他在专业领域有所执着，在《闺秀》序中，郢人运斧，洛阳宫殿鹧鸪飞。深厚的情感，他就引用近人王蕴章所撰诗话《然脂余韵》中记载的一首诗以自嘲：“垂老居然得一官，“余好读诗，潘家铮买来几十册笔记本，同年，樱桃如豆柳如丝。浪花飞滚雾霏霏。甚或痴语。经过他的努力，”夜宿海拔3800米的高山，金沙宝藏开工日，”唐山大地震后，还有“此生愿化娲皇石，蠹饱空余书万卷，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土木系。他会经常自省。但潘家铮有其独到的认识和诠解。

在晚年，周恩来总理去世，他对未知世界和未知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望，他都是婚内婚外这样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。真通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