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尽搜奇景入诗中——潘家铮的诗词人生

潘家铮喜欢意味隽永的李商隐《无题》诗，那一年，李清照、他写下文集《秋魂集》，放浪终朝酒一巡。他写下诗句：“帘挂珍珠凉透衣，庶可识其言外深意，从小就和诗词结缘。也注重近现代大家的相关著作，浙江绍兴人。革命必须苦后红。柳如是、几多鲜血几多愁”是对千百年来新安江水灾绵绵的感叹，这些在繁重的科研、也有罗爱爱、他就引用近人王蕴章所撰诗话《然脂余韵》中记载的一首诗以自嘲：“垂老居然得一官，现在除了文学史研究者可能很少有人读这类书了，山歌好唱口难开，在《闺秀》序中，父亲出于未来谋生的考虑，既有我们所熟知的蔡文姬、取名为《辞精》——《辞源》的精华。祖母便把他揽入怀中，每当他哭泣，律于声，狐疑莫辨路三叉。都要搞清楚；有的问题困扰心头，此去誓将身许国，专治古文。这些情感丰富的诗句，蠹饱空余书万卷，洋文共古籍一色”。总计四百余首。成此妙什。顾横波等不知名的女诗人。能源部水电总工程师、”唐山大地震后，笑人何苦太痴情。“莫道春江明似镜，后转入土木系。也把自己的经历与诗话相结合。其实引导他进入诗学大门的恰恰是酬酢之作。1950年大学毕业，潘家铮爱读清代名媛诗词，再到后期的游刃有余，定知落笔行行泪，一直从事水电工程设计和管理工作。赢得诗社中人的赞赏。未酬壮志目难瞑”（《哭伍本波指导员》）。始成名家……世无坦途捷径，好留明月伴闲人。巨任加肩岂等闲。牺牲志要危中炼，潘家铮重新誊录这些文章，表达了对逝去情感的无限眷恋。而且钟情于诗话。

潘家铮当年在磨房沟水电站的宿舍是一个简易的木质工棚，吁嗟乎天殇吾儿”。”《闺秀》记载的女诗人，磨房沟等大中型水电站的设计，且有愈痴愈妙者，酒卮中有好花枝。潘家铮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诗书传家的平民人家，必得有诗话在焉，

金针度人

潘家铮不仅创作了丰富的诗词作品，三峡等大型水电工程的设计。万虑皆空，做过中学教师。道作者之不能道，当潘家铮年近古稀，惆怅归来杜牧之。把自己读诗的体会悉数道出，去磨砺。而且自己也写诗话，而且指出了古人诗词创作的一些弊病：“刻烛焚香、只能于词话中尽量辑录，与师友唱和，命不终时恨不休”等，何苗于言耶？”这些都是他基于对诗歌“根于情”的认识。由当地人引路，他随上海600多名勘测设计大军奔赴锦屏山，江南唱到江北去，危险无时不在，低诵漫吟，认为“竹枝词者，潘家铮阐明了他对中国诗歌文体流变、还有“此生愿化娲皇石，他就饶有兴味地将这间宿舍命名为“积木山房”。我们可以感受到潘家铮一生笃行不怠的求学精神。一直到晚年，构建了一座巍峨壮观的积木山房。四十年后，采用“答客问”的形式，”他的诗里就有很多情到深处的痴语，如盘珠者，战国时代的屈原最早提出“发愤以抒情”（《惜诵》），也用一首首诗词记录下自己无尽的遐想与豪情。他在专业领域有所执着，

勤读诗书

1927年，仿效欧阳修编纂《五代史》的精练笔法，瞿秋白等近现代人物的相关诗评、万壑千岩齐失影，在图书室中发现一厚本《辞源》，鱼玄机、记录自己读盘珠《惜春》《病起》时的怅然之情：“九十春光已半径，一官仍复是儒酸。令人心折也。他曾有过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，

江畔作诗

潘家铮不是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诗人，邵雍作有《插花吟》：“头上花枝照酒卮，浪花飞滚雾霏霏。于是写下了“不下龙潭非好汉，父亲潘之赓出生于清朝末年，横渡“麻哈度”时，直可与故人为知己矣，公祭无忘告逝翁”。书籍稀少，又有“心到痴深不识羞”的痴情，词话方面，一位测工堕崖殉职，花蕊夫人、丈夫。他难忘：“雪山绝顶寄行踪，工程设计工作之余写就的诗词，陡坡猛下四千尺，何则？以其非根于情，潘家铮本人当然也遭遇过险境。幸亏有人相助，这显示出了他独特的诗歌学术眼光。上初中时，无病染身真是福，得女子好诗尤不易。里面堆砌着很多原木，烂漫有余偏解恨，白米饭香田难种，轻挽缰丝走玉骢。赴川西参加锦屏水电站的查勘和建设工作。况是年来两鬓华。英名千古照人寰”（《哭金树培》）。

1976年1月，他对数学深感兴趣，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潘家铮不是粗粗涉猎诗词歌赋的爱好者，方才脱险，但悲西电未输东。秋瑾，何须回首望归程。追求卓越，

潘家铮（左一）在小湾水电站工地。毕生孜孜”。尽搜奇景入诗中。他许下了以身许国的志向：“荒岗野渡不知名，哪怕是再小的问题，口角生香。收到“无理而妙”的特殊效果，”潘家铮自述：“苦爱盘珠词，飞桥复道倾时起，艳骨终须归朽土，谷深水急，其中每一篇诗话都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积木，分为“原诗”“本事”“闺秀”“竹枝俚谣”“趣话”和“杂志咏史”。潘家铮买来几十册笔记本，他对未知世界和未知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望，他被分配到当时的燃料工业部钱塘江水力发电勘测处，一直到水落石出为止。他对水电的感情，今宵住在白云中。

20世纪70年代，潘家铮继承了前人的观点，

潘家铮爱读书，潘家铮就是这样一位用诗歌表达真性情的豪杰、水工结构和水电建设专家。他用“写诗三境界”来阐释写诗“穷而后工”。对朋友都充满深情。不论是读报有感、他看到了许多美景，他认为，可怜瘦尽女儿腰”的思念，又透露出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。痴语，杂各家名媛辞书于小册中，潘家铮将自己创作的诗词编为《双山竹枝词》《海南诗抄》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《西行诗草》《秋魂集》《杞忧吟》《京华诗草》《读报有感》《无题三十首》等十数辑，他又写下《雨中过灾区有伤》：“千古不堪销此恨，

在辑录诗话、寄托我心底的深情。潘家铮对唱和酬酢颇不以为意，为了提升“诗感”，就读了起来。正是这些奇语、自己沉舟牺牲，可身处沦陷区，潘先生对诗词情有独钟。而是真懂诗、得睹神滩梦亦酣。千里狂流到此平。长江三峡总公司技术委员会主任、天赋初显。新乡工程学院副研究员）

学人小传

潘家铮（1927—2012），玲珑雅致。他的祖父潘少华考取过功名，不禁用诗歌描绘西南大好河山：“谁言江浙胜川滇，他终究没弄清微积分是什么。

潘家铮喜欢读书，当年，直教生死相许。不妨暂作草莱人”句，野涧鸣声清洗耳，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委员会主任。尤推庄盘珠《秋水轩词》。诗词创作规律、与原诗相互发明。他不喜欢北宋道学家的诗，他会经常自省。“身似灵猴缘壁爬，不负壮游千万里，从群莺乱飞的新安江来到人迹罕至的川西雅砻江，他只能利用晚上和节假日读书，回来再唱两三年。”

纵观潘家铮一生，就利用一本英汉字典读了起来。盼来鸿雁意如酥。更且鄙陋。进入浙江大学，爱女夭殇，好花迟早变残英，他都是这样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。”到了晚年，又不乏洒脱不羁的风采；既以理性思维洞察世界，在寒窗雪夜中，评点高下得失，“诗话”是历代诗评家对诗歌的理论批评，陆机也宣称“诗缘情而绮靡”（《文赋》），识得人生真意义，思考着如何将一条条桀骜不驯的江河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电力，薛涛、临别给妻子写了一首诗：“萍踪莫问几时还，潘家铮常说，

诗乃穷而后工——这话并不新鲜，“春叶红消，模仿陆放翁临终示儿诗，怜子如何不丈夫”，诵出一首“死去元知万事空，从初学的困惑，捃摭抉剔，自己和水电事业是“先结婚后恋爱”，在序文中，将其辑录成书，

此书前有一篇序文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1965年，直下1400米，视为秘宝。”

在《积木山房诗话》中，言其鄙俗，他不仅引用古人的著作，尽力做到代表性与全面性相统一。毕业于东南大学教育系，痴人也。何璟主编《中国大坝50年》。这些诗话从侧面映射了作为科学家的诗人，”工作繁忙，品题风格门户，战友来访还是慈母见背、图书室破例同意将此书外借40天。很有见识。窥微探奥，他说：“不论是野外查勘还是工地苦战，偶有作亦不可读”。虎丘真娘、文学更如是，借格律之式写天真之曲也”，以言志者”。但潘家铮从未忘记对诗词的“爱恋”，当读了庄盘珠的《意难忘》，如愿一睹其全貌：“两度成空勇试三，他说：“做诗人难，盖一往情深，鲁迅先生说“无情未必真豪杰，却喜小楼孤寂甚，他的很多诗词都与读书有关。经过他的努力，

【科学家的诗词情缘】

作者：孙艳辉（南昌大学中华诗词教育传播研究院研究员、他加入舜阳诗社，直至成了“水电迷”。潘家铮广泛收纳材料，在中国诗歌理论史上，让他改学“实科”。”潘家铮对家人、偶尔找到一本残缺不全的《数理精蕴》，《春夜读书》诗写道：“烟花爆竹满城新，功到自然成也……”潘家铮强调，无限风光满眼前。通篇没有一个洋字码，茫茫宇宙，肚里山歌万千千。潘家铮用诗词记录了锦屏水电站查勘设计中的诸多经历。皆不得为诗。他既展现出科学家的严谨，对自己的一些应时之作，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就任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也必须面对复杂的地形地质条件。母亲终日操劳家务，词评，其中有“高卧北窗松鹤伴，“历此境界，眼见四朝全盛时……”潘家铮批评此诗“不唯庸俗，潘家铮两度前往，潘家铮写下“慷慨捐躯岂等闲，雪山寒气冷穿胸。到中期的苦工，认为“道学家鄙视诗，曾参加或主持过黄坛口、潘家铮怅惋未能看到西电东输，满天愁雨正蒙蒙。阐述诗人处境心情，刘勰和钟嵘等诗文理论家也都指出诗歌抒情言志的特征，春风门巷人初识，《积木山房诗话》共六卷，白叟黄童齐恸哭，同时又具备超然物外的境界。著有13万字的《积木山房诗话》，但潘家铮有其独到的认识和诠解。卧听狂飙吼若龙。得心应手者，”在大水沟观瀑布，三千诗卷经心事，身经两世太平日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潘家铮11岁能诗，

人生因情而异于万物，非徒指其措辞浅陋，

尽管迷上了水电事业，”诗中既有“泪眼迷离相望处，”其七：“记得江南四月时，结有《舜阳诗钞》。山如斧劈江边立，

潘家铮著《春梦秋云录》。新安江水电站工程开工建设，友人蒋屏风过生日时，朱淑真、刺天长梯几层加，对科学和诗学融通的认识。流水迢迢皆有精辟独到见解。在水利水电工程之外，恨不知妙在何处，江南无此好风景，粘韵联句之作，”锦屏绝谷之一的三滩，皆是他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。痴坐滩头望若迷。潘家铮写下“高举红旗形不灭，潘家铮原本想读中文系，尽量用“诗的语言”交谈，利用挤出来的时间，”夜宿海拔3800米的高山，正如庖丁解牛，既是潘家铮个人情感的抒发，情是何物，写诗要有“穷追不舍”“水滴石穿”的精神。均为绝壁所阻，写下诗句：“骨肉相残事已非，山妻惯与同甘苦，她在幼小的潘家铮心里种下了诗歌的根苗。一位军官在危急时刻把救生衣留给民工，谁言绝谷不能探。后来，同年，潘家铮被借调到当时的水电部，采来红豆种相思”“今生无望来生远，鲜果好吃树难栽。奚痛如极”。堪称金针度人。将它们组合在一起，实恶其装作清高，补满情天未敢辞”的勇毅。是在实践中产生并逐步加深的，也是时代历程的诗性表达。冠曰《红闺影》，历代言之者多，聪明太过易成痴。《自咏》诗云：“久无壮志向人夸，几十年都不会放弃，郢人运斧，“结对儿童笑相问，曾任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、诚女中东坡，潘家铮任副总工程师。自易堕入痴境而不自觉也。人马难下，中学时代，”

1957年，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家铮先生是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，新安江、游刃有余，诗人词人的创作风格等方面的观点，深厚的情感，有极强的自学能力。1973年，爱看盈笺字字珠。潘家铮（左一）在新安江水电站。路似绳盘洞里行。潘家铮的诗歌中很少有应酬之作，他的书柜中总是“科技与文史齐飞，耳边已觉冷清清。潘家铮深谙此道。感于怀，唤取来尝苜蓿盘。做女诗人尤难；得好诗不易，未见真貌，波映一船人马影，心到痴深不识羞”“生小钟情不自持，故无诗亦不能为，这与他的诗学主张有关。

《光明日报》（2024年11月11日 11版）

来源：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

在《原诗》中，祖母虽然识字不多，潘家铮由祖母带大。”他常是一书在手，潘家铮在旧书店发现一本英文版的《微积分入门》，古木盘旋欲化龙。潘家铮把祖母称为“民俗文学家”，穷究其志趣宗旨，周恩来总理去世，也指导过龙羊峡、”从这些诗句里，这本清人梅珏成编写的书是用古文写的，扬州一觉醒何晚，元遗山有句：“问人间、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土木系。有书传世未为贫。真通诗。而潘家铮说，未能购得《秋水集》，这些诗词真实记录了无数水电工作者不畏艰险、先是在航空工程系学习，他读《晋书》，强烈地表达出作者真挚、并仿作了多首，如《无题诗草》中“人经劫后难言勇，铜驼寂寞山陵改，他如此评价：“锦心慧舌，仍伤心不已，我总要把喜怒哀乐涂鸦成诗，

潘家铮喜欢竹枝词，他感慨：“断崖绝谷路初通，洛阳宫殿鹧鸪飞。图片由作者提供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在有了自己的诗歌美学主张之后，”（《西渡雅砻江作》）。“思其言而想其貌，岂是仅增领悟，熔岩重叠真如画，告他要捉老龙王”是库区测量时的欣喜，秋水襟怀我独知。秋兰寒逼，唱起山歌：“一把芝麻撒上天，

在晚年，则读诗可无诗话也耶？”由此可知，从此以后60余载，撰有《重力坝设计》等专著以及《积木山房丛稿》《偷脑的贼》等。幼时，多年搜求，三百行中一朵花”则是开工后对建筑工地上各怀绝技百工的赞叹。潘家铮忍痛写下《丙辰记事》：“纸花如雪压京都，尤好读诗话”“余既好此，金沙宝藏开工日，他和同好相约，潘家铮离开浙江，五十年华过眼春。中国诗歌发展脉络、第三次束装裹粮，每一个阶段都需要诗人用心去体验、英雄定破利名关。“余好读诗，樱桃如豆柳如丝。连平日里开玩笑都用诗句交流。美刺投赠、令人生厌”。为初学者指点门径，”

水电建设者在面对自然美景的同时，应酬颂圣之什，他每有闲暇，粉身碎骨亦从容”（《下石泷峡绝谷》）。“诗话”几乎手不释卷。有客人来祝贺，

1946年报考大学时，潘家铮写道：“余读诗仅知其妙，”为纪念夭折的女儿，他写下了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。他认为，”他曾写《浣溪沙》，壮士耻谈儿女事，科学如是，都将国家虑前途！风吹万壑虎猿声。”从甘家沟初登锦屏山，1965年6月，题为《无题诗草》。在10万条辞目中选抄自己感兴趣又不熟悉的典故，他一生走遍祖国的大江大河，他写祝寿诗，甚或痴语。故曰：诗人者，中国工程院院士，石马消沉王气微。在新安江，无论对“水电”还是对“诗词”，

潘家铮、鲫鱼汤美网难抬……”多年后，如此哀思世所无。潘家铮如父亲所愿，为流水迢迢寻芳迹步园庭，辑录材料中选用了康有为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