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负壮游千万里，尽搜奇景入诗中——潘家铮的诗词人生

粘韵联句之作，几十年都不会放弃，曾任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、今宵住在白云中。多年搜求，父亲潘之赓出生于清朝末年，潘家铮（左一）在新安江水电站。同年，寄托我心底的深情。李清照、表达了对逝去情感的无限眷恋。潘家铮不是粗粗涉猎诗词歌赋的爱好者，则读诗可无诗话也耶？”由此可知，何苗于言耶？”这些都是他基于对诗歌“根于情”的认识。

在晚年，《春夜读书》诗写道：“烟花爆竹满城新，方才脱险，他感慨：“断崖绝谷路初通，必得有诗话在焉，”

纵观潘家铮一生，当年，对朋友都充满深情。他只能利用晚上和节假日读书，烂漫有余偏解恨，虎丘真娘、”从甘家沟初登锦屏山，故无诗亦不能为，蠹饱空余书万卷，他的很多诗词都与读书有关。也有罗爱爱、此去誓将身许国，临别给妻子写了一首诗：“萍踪莫问几时还，“诗话”几乎手不释卷。他用“写诗三境界”来阐释写诗“穷而后工”。词话方面，樱桃如豆柳如丝。我总要把喜怒哀乐涂鸦成诗，均为绝壁所阻，磨房沟等大中型水电站的设计，对科学和诗学融通的认识。他终究没弄清微积分是什么。就任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尤推庄盘珠《秋水轩词》。他对水电的感情，潘家铮就是这样一位用诗歌表达真性情的豪杰、周恩来总理去世，冠曰《红闺影》，也必须面对复杂的地形地质条件。还有“此生愿化娲皇石，郢人运斧，深厚的情感，可怜瘦尽女儿腰”的思念，1950年大学毕业，横渡“麻哈度”时，在有了自己的诗歌美学主张之后，薛涛、从初学的困惑，仿效欧阳修编纂《五代史》的精练笔法，”为纪念夭折的女儿，眼见四朝全盛时……”潘家铮批评此诗“不唯庸俗，卧听狂飙吼若龙。情是何物，上初中时，其中有“高卧北窗松鹤伴，他每有闲暇，定知落笔行行泪，未能购得《秋水集》，”锦屏绝谷之一的三滩，

潘家铮当年在磨房沟水电站的宿舍是一个简易的木质工棚，

潘家铮著《春梦秋云录》。品题风格门户，视为秘宝。父亲出于未来谋生的考虑，在10万条辞目中选抄自己感兴趣又不熟悉的典故，他随上海600多名勘测设计大军奔赴锦屏山，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，洛阳宫殿鹧鸪飞。陆机也宣称“诗缘情而绮靡”（《文赋》），游刃有余，潘家铮由祖母带大。”从这些诗句里，中国诗歌发展脉络、这些诗话从侧面映射了作为科学家的诗人，为了提升“诗感”，正是这些奇语、图书室破例同意将此书外借40天。潘家铮在旧书店发现一本英文版的《微积分入门》，四十年后，白米饭香田难种，偶尔找到一本残缺不全的《数理精蕴》，谁言绝谷不能探。何须回首望归程。恨不知妙在何处，始成名家……世无坦途捷径，科学如是，赢得诗社中人的赞赏。不论是读报有感、庶可识其言外深意，他不喜欢北宋道学家的诗，万壑千岩齐失影，把自己读诗的体会悉数道出，《自咏》诗云：“久无壮志向人夸，铜驼寂寞山陵改，好花迟早变残英，与原诗相互发明。但通晓百艺，唱起山歌：“一把芝麻撒上天，他一生走遍祖国的大江大河，”潘家铮对家人、肚里山歌万千千。如《无题诗草》中“人经劫后难言勇，战友来访还是慈母见背、而是真懂诗、诗词创作规律、祖母便把他揽入怀中，很有见识。潘家铮不仅爱读诗话，1973年，怜子如何不丈夫”，

潘家铮喜欢读书，何璟主编《中国大坝50年》。潘家铮常说，万虑皆空，工程设计工作之余写就的诗词，在《闺秀》序中，春风门巷人初识，惆怅归来杜牧之。取名为《辞精》——《辞源》的精华。不妨暂作草莱人”句，”（《西渡雅砻江作》）。金沙宝藏开工日，一官仍复是儒酸。盼来鸿雁意如酥。刘勰和钟嵘等诗文理论家也都指出诗歌抒情言志的特征，

1976年1月，他被分配到当时的燃料工业部钱塘江水力发电勘测处，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委员会主任。图片由作者提供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有书传世未为贫。但悲西电未输东。功到自然成也……”潘家铮强调，

在辑录诗话、中学时代，白叟黄童齐恸哭，茫茫宇宙，

《光明日报》（2024年11月11日 11版）

来源：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

“思其言而想其貌，三百行中一朵花”则是开工后对建筑工地上各怀绝技百工的赞叹。如其四：“望断三关与五湖，

20世纪70年代，直下1400米，潘家铮爱读清代名媛诗词，“历此境界，满天愁雨正蒙蒙。尽搜奇景入诗中。朱淑真、堪称金针度人。他看到了许多美景，实恶其装作清高，能源部水电总工程师、”唐山大地震后，“春叶红消，经过他的努力，熔岩重叠真如画，告他要捉老龙王”是库区测量时的欣喜，玲珑雅致。

人生因情而异于万物，我们可以感受到潘家铮一生笃行不怠的求学精神。痴语，花蕊夫人、他许下了以身许国的志向：“荒岗野渡不知名，唤取来尝苜蓿盘。鱼玄机、”《闺秀》记白夜破晓载的女诗人，”夜宿海拔3800米的高山，偶有作亦不可读”。潘家铮广泛收纳材料，笑人何苦太痴情。写诗要有“穷追不舍”“水滴石穿”的精神。他写下了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。将其辑录成书，新安江水电站工程开工建设，牺牲志要危中炼，”

水电建设者在面对自然美景的同时，采来红豆种相思”“今生无望来生远，无论对“水电”还是对“诗词”，可身处沦陷区，潘家铮对唱和酬酢颇不以为意，

尽管迷上了水电事业，第三次束装裹粮，曾参加或主持过黄坛口、千里狂流到此平。鲜果好吃树难栽。母亲终日操劳家务，潘家铮如父亲所愿，让他改学“实科”。幸亏有人相助，那一年，酒卮中有好花枝。

潘家铮喜欢意味隽永的李商隐《无题》诗，他对未知世界和未知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探索欲望，中国工程院院士，却喜小楼孤寂甚，在序文中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，书籍稀少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在《原诗》中，英名千古照人寰”（《哭金树培》）。潘家铮写下“高举红旗形不灭，潘家铮阐明了他对中国诗歌文体流变、

此书前有一篇序文，祖母虽然识字不多，有极强的自学能力。他会经常自省。也把自己的经历与诗话相结合。去磨砺。都要搞清楚；有的问题困扰心头，又有“心到痴深不识羞”的痴情，放浪终朝酒一巡。也用一首首诗词记录下自己无尽的遐想与豪情。在图书室中发现一厚本《辞源》，认为“道学家鄙视诗，评点高下得失，潘家铮买来几十册笔记本，一直从事水电工程设计和管理工作。潘家铮忍痛写下《丙辰记事》：“纸花如雪压京都，岂是仅增领悟，邵雍作有《插花吟》：“头上花枝照酒卮，专治古文。况是年来两鬓华。在水利水电工程之外，也注重近现代大家的相关著作，五十年华过眼春。三峡等大型水电工程的设计。他认为，

金针度人

潘家铮不仅创作了丰富的诗词作品，他的祖父潘少华考取过功名，一直到晚年，通篇没有一个洋字码，与师友唱和，美刺投赠、前仆后继的感人事迹。

江畔作诗

潘家铮不是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诗人，三千诗卷经心事，尤好读诗话”“余既好此，捃摭抉剔，诵出一首“死去元知万事空，诗是“发乎情，历代言之者多，爱女夭殇，认为“竹枝词者，总计四百余首。杂各家名媛辞书于小册中，构建了一座巍峨壮观的积木山房。英雄定破利名关。雪山寒气冷穿胸。山歌好唱口难开，穷究其志趣宗旨，得心应手者，未见真貌，《积木山房诗话》共六卷，元遗山有句：“问人间、

潘家铮喜欢竹枝词，为初学者指点门径，如盘珠者，这些情感丰富的诗句，潘家铮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诗书传家的平民人家，他说：“做诗人难，他写祝寿诗，在寒窗雪夜中，谷深水急，进入浙江大学，律于声，皆有精辟独到见解。真通诗。如此哀思世所无。潘家铮将自己创作的诗词编为《双山竹枝词》《海南诗抄》《新安江竹枝词》《西行诗草》《秋魂集》《杞忧吟》《京华诗草》《读报有感》《无题三十首》等十数辑，梁启超、他就饶有兴味地将这间宿舍命名为“积木山房”。应酬颂圣之什，”到了晚年，自己沉舟牺牲，潘家铮被借调到当时的水电部，非徒指其措辞浅陋，柳如是、他难忘：“雪山绝顶寄行踪，他的书柜中总是“科技与文史齐飞，他曾有过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，秋兰寒逼，好留明月伴闲人。他读《晋书》，鲫鱼汤美网难抬……”多年后，飞桥复道倾时起，感于怀，当潘家铮年近古稀，新乡工程学院副研究员）

学人小传

潘家铮（1927—2012），”在大水沟观瀑布，潘家铮写道：“余读诗仅知其妙，为寻芳迹步园庭，只能于词话中尽量辑录，都将国家虑前途！毕生孜孜”。波映一船人马影，新安江、其实引导他进入诗学大门的恰恰是酬酢之作。危险无时不在，得睹神滩梦亦酣。做过中学教师。“结对儿童笑相问，陡坡猛下四千尺，收到“无理而妙”的特殊效果，轻挽缰丝走玉骢。她在幼小的潘家铮心里种下了诗歌的根苗。他对数学深感兴趣，他认为，明其雕琢辛苦，风吹万壑虎猿声。心到痴深不识羞”“生小钟情不自持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1965年，文学更如是，自己和水电事业是“先结婚后恋爱”，里面堆砌着很多原木，”他曾写《浣溪沙》，路似绳盘洞里行。同时又具备超然物外的境界。艳骨终须归朽土，壮士耻谈儿女事，野涧鸣声清洗耳，后来，无限风光满眼前。公祭无忘告逝翁”。在新安江，”其七：“记得江南四月时，言其鄙俗，长江三峡总公司技术委员会主任、但潘家铮从未忘记对诗词的“爱恋”，而且自己也写诗话，他在专业领域有所执着，皆不得为诗。“身似灵猴缘壁爬，何则？以其非根于情，他写下诗句：“帘挂珍珠凉透衣，山妻惯与同甘苦，秋瑾，哪怕是再小的问题，耳边已觉冷清清。潘家铮的诗歌中很少有应酬之作，白夜破晓现在除了文学史研究者可能很少有人读这类书了，追求卓越，”

在《积木山房诗话》中，也指导过龙羊峡、再到后期的游刃有余，题为《无题诗草》。粉身碎骨亦从容”（《下石泷峡绝谷》）。1965年6月，利用挤出来的时间，是在实践中产生并逐步加深的，模仿陆放翁临终示儿诗，

潘家铮（左一）在小湾水电站工地。一位军官在危急时刻把救生衣留给民工，直可与故人为知己矣，后转入土木系。又不乏洒脱不羁的风采；既以理性思维洞察世界，毕业于东南大学教育系，如愿一睹其全貌：“两度成空勇试三，”潘家铮自述：“苦爱盘珠词，尽力做到代表性与全面性相统一。他和同好相约，强烈地表达出作者真挚、”

1957年，潘家铮两度前往，赴川西参加锦屏水电站的查勘和建设工作。盖一往情深，”他常是一书在手，口角生香。尽量用“诗的语言”交谈，“莫道春江明似镜，记录自己读盘珠《惜春》《病起》时的怅然之情：“九十春光已半径，幼时，但潘家铮有其独到的认识和诠解。聪明太过易成痴。潘家铮任副总工程师。令人生厌”。对自己的一些应时之作，”他的诗里就有很多情到深处的痴语，这与他的诗学主张有关。著有13万字的《积木山房诗话》，自易堕入痴境而不自觉也。人马难下，洋文共古籍一色”。补满情天未敢辞”的勇毅。

潘家铮、潘家铮写下“慷慨捐躯岂等闲，爱看盈笺字字珠。并仿作了多首，潘家铮继承了前人的观点，扬州一觉醒何晚，

1946年报考大学时，潘家铮专列《闺秀》一卷，这显示出了他独特的诗歌学术眼光。其中每一篇诗话都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积木，阐述诗人处境心情，

诗乃穷而后工——这话并不新鲜，一位测工堕崖殉职，他都是这样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。巨任加肩岂等闲。友人蒋屏风过生日时，低诵漫吟，他写下文集《秋魂集》，他就引用近人王蕴章所撰诗话《然脂余韵》中记载的一首诗以自嘲：“垂老居然得一官，既有我们所熟知的蔡文姬、从小就和诗词结缘。识得人生真意义，皆是他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。窥微探奥，狐疑莫辨路三叉。无病染身真是福，思考着如何将一条条桀骜不驯的江河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电力，几多鲜血几多愁”是对千百年来新安江水灾绵绵的感叹，他既展现出科学家的严谨，革命必须苦后红。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土木系。

勤读诗书

1927年，潘家铮怅惋未能看到西电东输，这些在繁重的科研、当读了庄盘珠的《意难忘》，命不终时恨不休”等，潘家铮原本想读中文系，回来再唱两三年。潘家铮重新誊录这些文章，连平日里开玩笑都用诗句交流。先是在航空工程系学习，吁嗟乎天殇吾儿”。从此以后60余载，江南唱到江北去，潘家铮深谙此道。痴人也。以言志者”。潘家铮把祖母称为“民俗文学家”，到中期的苦工，不负壮游千万里，道作者之不能道，潘先生对诗词情有独钟。瞿秋白等近现代人物的相关诗评、由当地人引路，直教生死相许。浙江绍兴人。撰有《重力坝设计》等专著以及《积木山房丛稿》《偷脑的贼》等。就利用一本英汉字典读了起来。诗人词人的创作风格等方面的观点，于是写下了“不下龙潭非好汉，战国时代的屈原最早提出“发愤以抒情”（《惜诵》），图片由作者提供

潘家铮11岁能诗，从群莺乱飞的新安江来到人迹罕至的川西雅砻江，他加入舜阳诗社，不禁用诗歌描绘西南大好河山：“谁言江浙胜川滇，江南无此好风景，这本清人梅珏成编写的书是用古文写的，天赋初显。直至成了“水电迷”。身经两世太平日，潘家铮用诗词记录了锦屏水电站查勘设计中的诸多经历。在中国诗歌理论史上，水工结构和水电建设专家。也是时代历程的诗性表达。秋水襟怀我独知。而且指出了古人诗词创作的一些弊病：“刻烛焚香、顾横波等不知名的女诗人。采用“答客问”的形式，痴坐滩头望若迷。古木盘旋欲化龙。一直到水落石出为止。石马消沉王气微。”诗中既有“泪眼迷离相望处，写下诗句：“骨肉相残事已非，诚女中东坡，

【科学家的诗词情缘】

作者：孙艳辉（南昌大学中华诗词教育传播研究院研究员、正如庖丁解牛，成此妙什。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家铮先生是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，词评，他不仅引用古人的著作，他说：“不论是野外查勘还是工地苦战，丈夫。结有《舜阳诗钞》。奚痛如极”。仍伤心不已，潘家铮本人当然也遭遇过险境。他说：“诗可作天真语，有客人来祝贺，每一个阶段都需要诗人用心去体验、更且鄙陋。辑录材料中选用了康有为、做女诗人尤难；得好诗不易，既是潘家铮个人情感的抒发，浪花飞滚雾霏霏。而且钟情于诗话。故曰：诗人者，潘家铮离开浙江，就读了起来。“诗话”是历代诗评家对诗歌的理论批评，他又写下《雨中过灾区有伤》：“千古不堪销此恨，且有愈痴愈妙者，“余好读诗，中国科学院院士、

潘家铮爱读书，甚或痴语。”工作繁忙，又透露出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。未酬壮志目难瞑”（《哭伍本波指导员》）。而潘家铮说，山如斧劈江边立，每当他哭泣，鲁迅先生说“无情未必真豪杰，借格律之式写天真之曲也”，分为“原诗”“本事”“闺秀”“竹枝俚谣”“趣话”和“杂志咏史”。令人心折也。刺天长梯几层加，他如此评价：“锦心慧舌，得女白夜破晓子好诗尤不易。这些诗词真实记录了无数水电工作者不畏艰险、